May 24, 2011

長恨歌

這陣子的居無定所除了沒心練武,小說和電視倒看了不少。其實現代人只要不碰電腦,時間一下子就多到煩惱。最近嗑小說最大的成就便是完成了王安憶的「長恨歌」。王安憶以「繼張愛玲後又一海派文學傳人」出名,想當年,自認張迷(顯然我這個張迷在考究的母親眼裡又是不合格的)又不求甚解的我就直接把這句話的攔腰砍去只剩頭尾,一心以為王安憶就是「張愛玲傳人」,興沖沖地抓了一本王安憶的小說來讀,卻發現我這一頭熱竟是鑽不進王安憶的小說情節裡,於是就把這本小說放下了。有時三分鐘熱度也是一種保眼睛顧體力的自我保護法。

還是言歸正傳吧。王安憶的長恨歌以一位名叫王琦瑤的女子為主軸,以四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上海為背景。王安憶身處於一個她自己不太欣賞的時代,想來她對這個時代一定懷有很多的不滿,鄉愿如我和敏感如王安憶這方面應該是沒什麼太多交集,不過這次耐著性子硬著頭皮「鑽研」王安憶版長恨歌,居然能不辱使命終於把它讀完,除了時間多事情少沒電腦不練武以外,多虧中間一段王安憶借王琦瑤的眼,看自己女兒薇薇時代的文字,把我一下子徹底征服,想來王安憶也是借古諷今,偏偏這裡的借古諷今用在我這「以台北眼看上海灘」居然百分百地對味時,讀得我一下子笑彎了腰,發現王安憶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真是厲害,尤其我在上海的http://www.blogger.com/img/blank.gif這段時間裡,吃了很多早春紅玉驚於上海的西瓜竟如此又甜又水,每一刀切下去每一顆早春紅玉都會自裂,本是好西瓜的表示,卻發現原來都是打了膨大劑的爆炸西瓜,讓人心寒。

舊和亂還在其次,重要的是變粗魯了。馬路上一下子湧現出來那麼多說髒話的人,還有隨地吐痰的人。星期天的鬧市街道,形勢竟是有些可怕的,人群如潮如湧,噪聲喧天,一不小心就會葬身海底似的。穿馬路也叫人害怕,自行車如穿梭一般,汽車也如穿梭一般,真是舉步維艱。這城市變得有些暴風急雨似的,原先的優雅一掃而空。乘車,買東西,洗澡,理髮,都是人擠成一堆,爭先恐後的。謾罵和鬥毆時有發生,這情景簡直是驚心動魄。僅有的幾條清靜街道,走在林蔭之下,也是心惴不安,這安寧是朝不保夕,過一天少一天。西餐館裡西餐也走樣走得厲害,杯盤碗碟都缺了口,那焗麵的器具二十年都沒洗似的,結了老厚的鍋巴。大師傅的白衣衫也至少二十年沒洗,油膩染了顏色。奶油是隔夜的,土豆色拉有了餿氣。火車座的皮面換了人造革,瓶裡的鮮花換了塑料花。西式糕點是洩了秘訣,一下子到處都是,全都是串了種的。中餐館是靠豬油和味精當家,鮮得你掉眉毛。熱手巾是要打在菜價裡的,女招待臉上的笑也是打進菜價的。榮華樓的貃油菜飯不是燒爛就是炒焦,喬家柵的湯團不是餡少就是漏餡。中秋月餅花色品種多出多少倍,最基本的一個豆沙月餅裡,豆沙是不去殼的。西裝的跨肩和後背怎麼都做不服帖了,領帶的襯料是將就的,也是滿街地穿開,卻是三合一做面料的。淑女們的長髮,因不是經常做和焗,於是顯得亂紛紛。皮鞋的後跟,只顧高了,卻不顧力學的原則,所以十有九又是歪的,踩高蹺似的,顫顫巍巍。什麼好東西都經不得這麼濫的,不粗也要粗了。-p268

這一段形容優雅上海一下子粗魯的讓人不忍睹的那種反感,恰恰和我五年前初到上海時的感覺十分類似。上海外來人口眾多,民眾的水準自是參差不齊。不可諱言相對來說,和內地的幾個一線城市相比,台北的社會算是較早覺醒較文明和諧的(你我文明則社會文明你我和諧則社http://www.blogger.com/img/blank.gif會和諧啊),很多台北人覺得不合禮儀的行為在上海人看來還是平易自然(當然男士幫女友拿小拎包這類不合禮儀的行為在華人社會卻是同樣被認可的好好先生行為,唉)。這幾年上海進步飛快,雖說這般粗魯的感覺已不是這麼明顯,不過當我一口氣讀完王安憶這一段不吐不快的怒氣,果然有一種此恨綿綿無絕期的痛快。

每次從上海回來,才發現台北可愛,原來我們擁有這麼多